云霄踏出陆氏集团旋转门,初春的风卷起她单薄的披肩。
望着玻璃幕墙上映出的自己——发白的唇色,她深吸一口气,转身走进地铁站。
手机在包里震动,是戏楼老板发来的消息:“今晚加场,唱《牡丹亭》。”
她攥紧手机,忽然拐进街边的旧书店。在积灰的角落里,翻出几本泛黄的交通法规书籍,又在报刊亭买了一叠城市地图。
坐在快餐店里,她用红笔圈出陆明煦车祸路段的所有监控点,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下时间、距离和可能的目击线索。
第二天下午,云霄出现在城郊汽修厂。这里是车祸后车辆拖运的地方,她穿着职业装,佯装成保险公司的调查员,来查看陆明煦的车。
油污的车间弥漫着刺鼻的铁锈味与机油混合的气息,云霄的皮鞋刚踏上地面,就被油渍牢牢黏住。
她强忍着不适,在成排的报废车辆中辨认出那抹熟悉的银灰色——陆明煦总说这个颜色像月光,特意定制了与昆曲水袖同质感的麂皮方向盘套。
此刻变形的方向盘歪斜着垂落,麂皮套被撕扯得支离破碎,露出底下斑驳的划痕。云霄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凹痕,仿佛触到了恋人最后的体温。
记忆突然翻涌:某个周末清晨,陆明煦戴着她织的姜黄色围巾,哼着跑调的昆曲小调,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,阳光透过车窗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落在她膝头的曲谱上。
“每次握着方向盘,就觉得离自由很近。”他那时这样说。
一声金属碰撞的巨响惊得她浑身一颤。
云霄慌忙扶住车身,却在仪表盘凹陷的裂缝处,瞥见一抹可疑的白色边缘。那纸片卡得极深,被玻璃碎片与凝固的机油死死缠住。
她解下丝巾裹住手指,不顾尖锐的玻璃碴刺痛掌心,终于将纸片抽出半截——蓝底白字的印刷体边角,隐约可见“停车”字样,边缘还沾着暗红的斑点,不知是锈迹还是干涸的血迹。
纸片在掌心微微发颤,云霄的目光死死锁住那行模糊的“停车”字样。
暗红斑点在车间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,她忽然想起陆明煦总爱把停车票据整齐叠好,夹在副驾遮阳板的票据夹里——那里本该躺着事发当天的所有凭证,此刻却空空如也。
她颤抖着掏出手机,打开手电筒贴近纸片。微弱的光束下,一串数字若隐若现,像是停车时间的记录。
就在这时,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,云霄慌忙将纸片塞进衣领,转身时撞上一张熟悉的面孔——竟是陆明诚的助理萧文杰。
“云小姐,你在这儿做什么?”对方眼神警惕,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。
云霄强作镇定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“明煦的车...我想再看最后一眼。”
说着,她的眼眶突然泛红,这并非全然是演技——想起曾经坐在副驾上的点点滴滴,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。
萧文杰的神情松动了些,却仍紧盯着她:“看完就走吧,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。”
待脚步声渐渐远去,云霄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。
她摸出纸片,借着手机微弱的光,在地图上标记出纸片上数字对应的时间和地点。那是距离车祸现场三公里外的一个地下停车场,而陆明煦出事前的行车记录仪,恰好从那个时间点开始缺失。
随后,她悄悄联系了陆明煦的大学同事。在校园咖啡厅,老教授推来一叠资料:“明煦失踪前,一直在研究傅氏集团的财务数据,说发现了很危险的东西。”云霄翻开那些写满批注的报表,手忍不住颤抖——原来他早已身处险境,却独自扛下了所有。
深夜的戏楼后台,云霄对着化妆镜上妆。水钻头面沉甸甸地压在发间,她却想起陆明煦总说:“你唱戏时,眼睛里有光。”此刻,镜中的人眼神坚定,将新收集的线索仔细藏进戏服夹层。
锣鼓声响起,她踩着台步走上戏台,水袖翻飞间,呢喃道:“阿煦,我一定会找到真相。”
*
下午阳光斜照进总裁办公室,陆明诚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财务数据,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。
门被轻轻叩响,陆明诚眼皮没抬一下,冷声道:“进!”
林薇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优雅地走进来,淡紫色的真丝衬衫衬得她容光焕发,完全不见休假归来的疲惫。
"陆总,好久不见。"她声音轻柔,眼角却泛起泪光,
"我一听说明煦的事,就赶紧回来了,谁曾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......"说着,她从总裁办公室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,轻轻擦拭着眼角,
"那么好的人,怎么就......"哽咽声此起彼伏,仿佛悲伤得说不出话来。
陆明诚听得烦躁不已,停下手中的动作,靠在真皮椅背上,冷冽的目光扫过林薇哀伤的神情。
他语气淡漠,随手将一份文件推到桌前,"既然你回来了,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,重新核对一遍,下班前交给我。"
林薇悬在半空的手突然僵住,睫毛上还凝着未落的泪珠。她看着陆明诚将转椅转向落地窗,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,后颈青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。
她很快调整好表情,露出温柔的微笑:"陆总最近一定很辛苦,我特意给你泡了一杯咖啡,听说提神效果特别好。"
她将精心准备的咖啡杯轻轻放在桌上,指甲不经意间划过他的手背。
陆明诚不着痕迹地避开,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,"出去吧,工作时间,不需要这些。"
林薇咬了咬下唇,眼中闪过一丝不悦,但很快又恢复了得体的笑容,"那陆总忙,我先去工作了。要是有任何需要,随时叫我。"
她转身离开时,裙摆扫过办公桌,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水味。
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,陆明诚皱着眉将咖啡推到一边。
但此刻,他满脑子都是云霄提到的明煦出事前要给她的东西,是什么呢?为什么会消失不见了?
他握紧鼠标,继续在海量的数据中寻找着蛛丝马迹,窗外的阳光再明媚,也照不进他此刻阴霾密布的心。
林薇踏出总裁办公室的瞬间,精心维持的悲伤面具轰然碎裂。她倚着冰凉的玻璃幕墙,指尖轻抚过被文件压出红痕的手背,突然发出一声嗤笑。
“明诚还是老样子,冷面冷心的男人。"语气里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雀跃。
电梯镜面映出她上扬的唇角,林薇对着倒影补了补口红,舌尖轻轻扫过唇珠。回想起陆明诚方才冷硬的驱赶,她反而觉得兴奋——越是难以征服的男人,到手后才越有成就感。
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节奏,经过她的财务部门大厅时,她换上温柔得体的笑容,对助理说:"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,重新核对一遍,下班前交给我。”
“好的”,助理应声道。
但当她坐进独立办公室,反锁房门的瞬间,从抽屉深处摸出一个U盘,上面贴着"明煦项目最终版"的标签。
她将U盘插入电脑,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加密数据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钻石项链——那是去年陆明诚在拍卖会上拍下的,最终却被她以"更适合配晚礼服"为由拿走。
"等着吧,陆明诚。"她对着电脑屏幕轻声呢喃,"你早晚会发现,只有我才配站在你身边。"
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,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几乎要攀附上隔壁楼层的总裁办公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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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地窗外的霓虹在暴雨中晕成血色光斑,陆明诚捏着威士忌杯的指节泛白,冰块撞击杯壁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
萧文杰站在阴影里,汇报声被雷声割裂成碎片:“云小姐在汽修厂待了四十分钟,重点检查了方向盘和仪表盘……”
玻璃杯突然重重砸在胡桃木桌面,琥珀色酒液溅出杯沿,在文件上洇开深色痕迹。陆明诚起身时带翻了椅垫,他扯开领带逼近下属,眼底跳动着危险的光:“她拿到了什么?”
萧文杰喉结滚动,将手机里偷拍的模糊照片调出——画面中,云霄正用丝巾包裹手指,小心翼翼地从仪表盘裂缝中抠出某物。陆明诚的呼吸陡然急促,仿佛抓到了最有用的信息。
“我要见她!”